林风靠着粗糙的树干，大口喘着气。
山风吹过，他打了个哆嗦，才发觉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，紧紧贴在皮肤上，又冷又粘。
他看向面前的怨嫁尸。
她就那么安静地站着，眉心贴着那张引路符，大红的嫁衣在昏暗的林间，红得有些不真实。
风吹起她的衣角，她纹丝不动。
体内的怨气被彻底压制，现在的她，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。
林风抹了把脸上的冷汗。
现在的问题是，怎么把她带出这片深山老林。
神农架林区，方圆几百里都是无人区，靠两条腿走出去，天晓得要走到猴年马月。
他总不能扛着她走吧。
那画面太美，他不敢想。
他想起了《天师秘录》里关于追龙术的记载。
驾驭龙脉对他来说是天方夜谭，但上面提到了一个最基础的应用。
赶尸匠可以利用地脉中的阴气，为行尸提供能量，让它们自行移动。
他将驱尸笛重新凑到唇边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吹奏安魂曲，而是尝试着吹出一段急促、具有引导性的音节。
笛声响起。
怨嫁尸的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她抬起了脚。
动作僵硬，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关节处发出细微的“咔咔”声。
有效果。
林风心里一喜。
他吹着笛子，转身在前面带路。
怨嫁尸便跟在他身后，一步一步，不紧不慢。
一人一尸，就这么组成了一支诡异的队伍，朝着林子外围走去。
林风不敢走大路，专门挑那些阴暗潮湿的沟壑与密林穿行。
这些地方阴气更重，能让怨嫁尸走得更“省力”。
太阳西斜，天色逐渐暗淡。
林间的雾气又浓重起来。
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，还有身后那不带任何节奏的，僵硬的脚步声。
走了不知道多久，他的手机终于顽强地捕捉到了一格信号。
他连忙打开地图软件，确认自己的位置。
距离最近的公路，还有七八公里。
天快黑了。
他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到公路上。
夜晚的山林，对活人来说，比对死人更加危险。
他加快了脚步，笛声也变得更加急促。
身后的怨嫁尸，也跟着提快了速度，嫁衣的下摆在枯枝败叶间拖行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终于，在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噬前，他看到了远处的公路。
一条蜿蜒的水泥路，像一条灰色的带子，缠绕在山腰。
林风松了口气，停下笛声。
怨嫁尸也随之停下，立在他身后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。
他躲在路边的树丛里，探头探脑地观察着。
这条盘山公路很偏僻，半天也看不到一辆车经过。
他总不能就这么带着一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，在路边等顺风车吧。
司机不把他当成鬼就不错了。
他打量着身边的怨嫁尸。
这身嫁衣太扎眼了。
必须给她换掉，或者遮起来。
他从被包里翻了半天，只找到一件自己备用的黑色冲锋衣。
他抖开衣服，走到怨嫁尸面前。
“得罪了。”
他小声嘀咕了一句，动手去解她嫁衣的盘扣。
她的身体冰冷僵硬，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。
林风的手指有些发抖，倒不是害怕，纯粹是这气氛太诡异了。
给一个女鬼换衣服，这经历，说出去都没人信。
他三下五除二，把那件宽大的冲锋衣套在了她的身上，拉链一直拉到顶，遮住了大半张脸。
又从包里翻出一顶鸭舌帽，给她戴上。
这么一通操作下来，她看起来就不那么像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女鬼了。
更像一个……生了重病，需要人搀扶的病人。
他扶着怨嫁尸的胳膊，将她带到路边。
现在，只等一辆车。
夜色渐深，山里的气温降了下来。
林风冻得直搓手。
他甚至开始怀念大学宿舍里那吹得人骨头发酥的空调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。
两束昏黄的车灯，划破了黑暗。
是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，车斗里还装着几个菜筐。